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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猴儿姥姥

从前,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大闺女,人样儿长得很俊丽。村里的年轻后生们都想娶她做媳妇、漂亮姑娘招人爱,这是很自然的。这闺女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很守家规,只是有了什么营生时才肯出去。出到街上那是谁见了谁夸。她和嫂子经常去村边的一盘石头碾子上推米砸面,不知不觉中被一只野毛猴儿看上了。她和嫂子推碾,毛猴儿躲在暗中偷看。毛猴儿也喜爱大闺女。只要她们一出来那毛猴儿也就出来了。毛猴儿心上痒痒的,也想娶她做妻子,只是没有办法。

有一天,姑嫂二人边推碾边商量,闺女说 “哎,嫂子,咱们明天早点来好吗?” 嫂子说:“好,早点推完咱们早点休息,你说什么时候来呢?” 闺女说:“起五更来。”
嫂子说:“行,咱们天不明就来”。

就这样二人约定好。此话被毛猴儿听见了。第二天,毛猴儿早早地来到碾子上,推着碾子转。这闺女摸黑也来了,说:“嫂于你来得早呀!” 猴儿说:“嗯。” 于是她俩一人推一根碾棍就推起來。推没几圈。闺女说:“天挺冷,咱俩背遭遭 ① 取暖呀。” 毛猴假装了嫂子说:“行,你先背我。” 闺女背起嫂子,抓住手挎在肩上。嫂子的手毛乎乎的,她问:“嫂子,怎么你手上尽是毛?” 嫂子回答:“我怕手冷,出来时戴了皮手套子。” 闺女背了嫂子一阵,放下来说:“这下该你背我了。” 嫂子说:“好,我背你。” 闺女爬到嫂子背上,毛猴儿背起这闺女再不放下,一支箭似的跑回自己家。上个坡儿,下个坡儿,揭起牛粪片儿钻了进去。牛粪片下面就是猴子的家。

毛猴儿把这大闺女背回家,一直不让出来,成为自己的妻子。就这样过了二三年,并且生了孩子。这闺女很聪明,想走又逃不出去。天上飞过喜鹊来,她就让喜鹊捎信说:“喜鹊喜鹊慢点飞,俺有事儿求求你,叼上这只手镯子,给俺娘捎个信儿去。” 喜鹊真的飞慢了,闺女把手镯从手上摘下来,腾空抛起,喜鹊一下叼住了。闺女嘱咐喜鹊说:“喜鹊喜鹊快快飞,快给俺娘报信去。” 她又告诉喜鹊,叫她娘快点接她来:“上个坡儿,下个坡儿,揭起牛粪片儿尿一泡,就到了俺的家。” 喜鹊记住了。

她娘自从没了闺女,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,东找西找又找不见,急得快要疯了。这一天,喜鹊飞过来,松了口中的手镯,掉到娘眼前。娘拾起一看认出来是自己闺女的,非常高兴,就抬头问喜鹊:“喜鹊喜鹊快快讲,俺的闺女在哪厢?” 喜鹊 “喳喳喳” 地把闺女告诉它的话全讲出来,讲完朝远远的地方飞去。娘朝着喜鹊飞去的方向去寻闺女。可不,上了个坡儿,又下了个坡儿,看见一泡干牛粪,她揭起粪片就尿了一泡。

“谁在奶奶房上撒尿哩?臊气死了,把你个烂屁股的……”

听见小猴儿唧唧喳喳的叫骂声,可是不见有人。娘听来听去,好象声音是从牛粪片下面传出来的。她轻轻往牛粪片下一瞧,有个小窟窿,里面亮堂堂的。只听里面又有人说话:窟窿窟窿大大,快叫俺娘下一下。

窟窿口逐渐大了,大得能下去个人。闺女看见娘,娘也听出了闺女的声音,窟窿张大以后更清楚地认出是自己的闺女。原来自己的闺女到了这儿,她非常高兴地下去了。

“窟窿窟窿小一小,休叫俺娘跑了。” 闺女这么一念,窟窿口又很快地缩小了。母女俩抱在一起,叙述了一气她是怎样被毛猴背到这儿来的,娘又是怎样寻找她的。

过了一会儿,毛猴儿从外面回来了。闺女怕猴儿知道,急忙将娘藏起来。猴儿进了家,鼻子嗤了嗤,闻出味儿来。问妻子:“怎么生人味儿生人味儿的?” 闺女知道猴儿的鼻子好,瞒也瞒不过它。就对猴儿讲:“是孩子他姥姥来了。” 猴儿不但不反对,反而很高兴,说:“怎不叫她老快出来?” 这时,闺女才把娘从屋角叫了出来。

闺女和女婿好吃好喝招待了娘。

娘在闺女家住了几天,娘儿俩悄悄商量着怎样溜走的办法。商量来商量去始终没个好办法。有一天,好办法终于想出来了。

娘问毛猴儿:“你的眼为啥那么红?”
猴儿说:“你老实是不知,我这几天正害眼哩。”
娘说:“我给你治治吧。”
猴说:“你姥姥怎治哩?”

娘说:“好治,你买上三斤水胶,三斤鳔胶,再扯上三尺红布,三尺黑布,再买两条麻绳。”

猴儿很快把这些东西买回来,高高兴兴让岳母给治眼病。

娘往猴儿眼上蒙一层布涂一层胶,涂一层胶蒙一层布,一层盖一层,又用麻绳左三遭右三遭,缠得紧紧的。让猴坐在大锅里,盖住锅,锅盖上又压了几块特大特大的石头。然后点着火,呼嗒嗒呼嗒嗒地拉着风箱。

猴儿在锅里烫得不行了,直叫喚:“你姥姥行不哩?” “不哩。”
“你姥姥行不哩?”
“不哩。”
“你姥姥行不哩?”
“……‘,没人回答了。

猴烫得实在忍受不了了,连声问着,可是问着问着没了回猴又喊小猴:“你姥姥哪去了?”

“姥姥背上娘走了,叫我烧火哩。” 小猴说。

大猴一听着了急,狠命把锅盖顶翻,跳出锅来,又把蒙在眼上的布撕开。一看,小猴被牢牢地拴在风箱柄上。

大猴背起小猴赶紧就去追。

闺女和娘前头跑,大猴儿背着小猴儿后头追。大猴儿喊:“你姥姥,等一等!” 小毛猴也哭叫:“妈妈,妈妈你别走!我要吃奶哩!”

紧追慢追追不上。闺女跟着娘跑回去,将大门紧紧关闭住。大猴背着小猴儿,在大门外喊呀,叫呀,哭呀,整整哭叫了三天三夜,那情景也是够凄惨的。大门始终不开。

大猴儿失去妻子,很伤心;小猴儿失去妈妈怪可怜。这三天,大猴儿、小猴儿一点饭没吃一口水没喝,只是哭叫。饿得够受了。大猴儿想着妻子,如果没了心爱的妻子自己也不想活了。又一想还有个可怜的孩子,今后的日子真是没法过。越想越伤心。大猴和小猴哭呀哭呀,哭干了眼泪。

大猴背起小猴儿去到那盘碾子上。搂了很多很多柴禾,点着了,把碾子烧得红红的。先把小猴儿放上去,“吱啦啦” 一声烫死了。然后自己也躺上去,又 “吱啦啦” 一声也烫死了。

① 背遭遭:这会儿你背我,过会儿我背你地玩耍。


讲述:白大娘
整理:王扶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