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憨虎进城

从前,有一个后生叫憨虎。憨虎自出娘胎长到三十大几,从没进过一次城。每逢人们说起城里的新鲜事儿,憨虎的心中就不是个滋味。他悄悄暗下思量,有朝一日,自己也进城去逛逛。

这天早上,他挑了一担打好的干柴,怀里揣上两只鸡,高高兴兴地进城去了。

到了城门口,只见高高的墙,大大的门,门上钉了好多拳头大的铜钉。他心里嘀咕:这是谁家的院子,这么大!正想着,忽见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,他便上前问:哎,你家买鸡不?十五个铜钱一只。”

那人一怔,仔细看了看憨虎,随后提过鸡来看了看说:“这两只鸡,我家全买了,你先在这儿等一等,我给你回去取钱去。” 说罢,提着鸡入城去了。”

憨虎左等那人不出来,右等那人不出来。只见进城出城的人络绎不绝,心想:到底是大家口,亲戚这么多!看看艳阳高照,时近中午,好不容易才等出一个人来。那人怀里抱着两只鸭,憨虎心中愤愤不平,不管三七二十一,上去给了那人两拳说:“我的鸡你不买就算了,为啥把嘴也给踩扁了?”

抱鸭那人没防,被憨虎不明不白地打了两拳,又听他嘴里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,不由也来了气,说:“你瞎了眼了,这明明是我的鸭,怎能成了你的鸡?”

憨虎仔细一看,可不,那东西的毛色、个头都和自己的鸡不一样,况且当事人也不对。他慌忙给那人陪礼,并说明原委那人听他是个山里人,又是第一次进城赶集,虽被他弄了一肚子气,但还是告诉他:“这就是你要进的城,哪里是人家的院子,你被坏人骗了。” 这人又把他领进城说:“你看看,偌大个城,哪里寻得着他,你还是趁早把柴卖了,赶集去吧。”

憨虎依言,挑柴进了街,来到市场上把柴卖了。行情他也不懂,价钱由买主定,两大捆柴只卖了二十四个铜板。他装上这几个钱,提上绳和扁担,顺着东西大街走着、看着。街上人来人往、熙熙攘攘,热闹极了。这些,憨虎从来是见所未见、闻所未闻。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,高兴得把什么都忘了。

看看将近午后,憨虎觉得肚子饿了。他想起人们说的集上有饭店,就朝两旁的铺子上看去。只见一家铺子上的门牌写着 “全力争先内当家” 这么几个字,他左看右认,搜肠刮肚思谋了好半天才念道:“金刀割牛肉在家。” 写的是杀牛割肉,还能没饭?想到这里,他撩帘进内,来到柜台前,把二十四个铜板一放:“先生,买点饭。”

这本是一家裁缝店,掌柜听到有人喊 “先生” 心里就诧异,继而又听到喊吃饭,不由就大笑起来。抬眼仔细一看,原来是个乡下后生,就有意逗他道:“你想吃点啥?”

“来两碗扑腾腾的烧山药。”

屋里的人都 “轰” 地一声笑了。憨虎见到这个情景,估计是在笑自己,就揪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说:“烧山药就是好吃嘛。”

众人更大笑起来,掌柜也合不拢嘴地又问:“你还要点啥?”

憨虎想了半天,也想不出别的好东西,只好说:“不要了。” 刚说完,忽然想起人们平常说的汤,他也不知汤是什么东西,但为了尝鲜,就又补充说:“再来两碗汤。”

“好,我马上吩咐他们去做,你等一等行吗?”

“行!” 憨虎见当地有个凳子,就坐了下来。待了一袋烟的功夫,掌柜端上两碗烧山药和两碗汤说:“你的饭做好了,快吃吧。”

憨虎一见大喜,急忙接过来就吃,功夫不大,就把两碗烧山药吃光了。端起汤碗来一看,只见里边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,什么碎米、面渣、菜叶、菜帮,真是五花八门,应有尽有————这本来就是两碗泔水汤————憨虎也不知其中有诈,端起碗来 “咕嘟咕嘟” 地喝了个痛快。喝完后,巴嗒巴嗒嘴,觉得好象有一股泔水味。他也不好意思问,放下碗,拿起绳和扁担,就要出门。

“喂,客官,你的饭钱给了,可还没给汤钱呢。” 掌柜叫住憨虎说。

憨虎转过身来说:“我叫憨虎,不叫客官。先生,我还短你多少钱?”

“十个铜板一碗汤,你还欠二十个铜板。”

“这么贵?”

“哎,贵人吃贵物嘛!你想想,汤里边有蒜、葱、白菜、海参、鱼,还有酱油、醋、花椒、大料等这么多的山珍海味,算你二十个铜板,还贵?”

“那,那是什么汤?”

“看,你还没喝过吧?这叫 ‘珍珠白玉翡翠汤’。”

憨虎一听,心里不由发怵,汗也不由流下来了。他只好说 “先生,我身上一个钱也没有了,等我下次来还你行不行?”

“不行!”

“不行,不行该怎办呢?”

“上街去借。”

好,我去借。”憨虎说完就要走。掌柜却又叫住他说:“你去借可以,但你得留下点东西做信物。要么你走了,我去哪里找你。”

憨虎一听有理,从上看到下,一点主意也没有,说:“你看我该留一点啥呢?”

“皮裤。”

憨虎无可奈何地把皮裤脱下来,递给掌柜,然后出了铺门。回头一看,只见门檐上挂着两辫大蒜。他记下了这点标志,就上街去了。

走过两条大街,正好碰到两个熟人,借了二十个铜钱,急忙去找那家店铺,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。原来店铺掌柜已把蒜拿回去了。憨虎只是记着人家铺门上挂着两辫大蒜所以一路走一路念诵:“挂蒜的,挂蒜的。”

其时夕阳西下,寒风凌冽,憨虎冻得直打哆嗦。他不时地念诵着,恰被一个算卦的听到了,还以为他要算卦问 ト,就忙叫住他问:“你要算卦吗?”

“算卦挂蒜还不是一样的。”

“你属啥?”

“赎皮裤。”

算卦老头一听这话,再仔细打量他几眼,只见他已冻得嘴唇发紫,两眼发直,忙对他说:“去吧,去吧,去挂你的蒜吧。”

憨虎离开卦摊,继续找那间铺子,他从东街走到西街,从北街转到南街,最后终于找到了 “金刀割牛肉在家” 这几个字,才把皮裤赎了回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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